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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送的芙莉蓮中的惡魔還有可教化的可能嗎?以素食主義觀點切入

Created Thu, 11 Sep 2025 00:00:00 +0000 Modified Sat, 13 Sep 2025 10:55:27 +0000
Published in Murmurs of a Veganarchist
Languages 華語
邪惡種族真的存在嗎?同理和共情是道德教化的必要條件嗎?
1867 Words 1 min


葬送的芙莉蓮中的惡魔顯為擁有感情和智慧的物種。

自然悲劇說:「不可教化」以及「邪惡」為本質性互斥的陳述

從本作的設定來說,葬送的芙莉蓮中的惡魔是一群擁有感情(sentient)、智慧、通曉魔法,但不具備共情與同情他人能力的生物。因為不具備共情與同情他人能力,他們成為以自我存續為唯一目的、利用類似黑社會等犯罪集團的組織方式到處獵捕人類。

這種毫無教化可能的「邪惡種族」的設定,最初引起了部份粉絲的擔心。確實在現實中,很快出現有人拿芙莉蓮中惡魔族的設定連結到現實政治領域中,去指涉他們所討厭的他者是不可教化的惡魔,無法與之共存。

虛構作品中「邪惡種族」的意象被做為污辱特定族群的政治武器,芙莉蓮並非首遭。哥布林殺手問世以後,裡面的哥布林也成為在網路上變成侮辱年輕男性的常用語。然而撇開對於虛擬作品的惡意誤用,「邪惡種族」這樣的設定本身真的是合理的嗎?

有論者以為,芙莉蓮中的惡魔,不能謂之邪惡。這是因為討論智慧個體的行為是否邪惡,隱含智慧個體有做其他選擇的可能,亦即,should implies can。然而如果惡魔一族被設定成完全沒有教化的可能,食用人類是他們無法改變的天性,則另外一種選擇至始至終皆不存在,自然也不能說他們是邪惡。或者用這樣的角度來想:如果說惡魔是邪惡的,那麼獅子、老虎、鯊魚也必須是邪惡的。

因此,人類與惡魔的對抗,並非善良與邪惡的對抗,而是自然界數億年來不斷上演的自然悲劇: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等等概念的延伸。兩種種族相互殘殺是悲劇性的,但這中間沒有誰對誰錯。

素食主義觀點:「不可教化」並不合理,和感情個體共存的道德義務

一旦討論到自然悲劇,肉食主義者就不會再深入討論更多哲學議題了。但對素食主義者來說,討論才正要開始。

首先是惡魔不可教化的預設。這顯然是建立在「道德觀來自於同理與共情」的前提之上。沒有辦法同理他人惡魔,自然將永遠遵從獵殺人類、自我存續的天性。然而道德觀並非只是同理與共情的產物;理性思辨何者為善、分析不同情境應該採取的立場與作為,是倫理學的重要基礎1。因此,就算沒有辦法對他人的痛苦感同身受,也不能排除惡魔當中有個體發展出足夠的倫理學智慧,開始反思獵殺人類是否必要。

但這個「惡魔哲學家」的思考實驗暫時打住。即使我們承認惡魔完全沒有教化可能,自然悲劇自古以來的不斷發生,也不會是停止道德討論與介入的理由。

雖然評價惡魔的行為、個體或族群本身為「邪惡」,從前面的敘述中可以知道是荒謬的,但如果以效益主義來考量,悲劇性的相互殘殺仍然造成無止盡的痛苦,在一部客觀的效益計算器來看,是宇宙整體效益的淨損失。於是也有效益主義出發的素食主義者認為,人類(或者其他未來的智慧個體或物種)是有道德義務和其他感情個體共存,並且減少甚至消弭自然悲劇。但因為現實中的生態系統過於複雜,恣意介入其中往往會發生意想不到的反效果,大多數素食主義者並不提倡立即、直接且極端的政策(比如馬上消滅野生肉食動物),而是強調現階段應該更多關於福利生物學的研究,並在容易追蹤、控制的小區域中進行簡單的實驗(比如大規模流行病發生時,提供野生動物特定疫苗)。

舉例而言,在芙莉蓮回憶中出現的惡魔少女,如果一開始不是以「只要給與人類的教育她就能變成跟我們一樣」的心態接納少女進村裡,而是以「可以弱化但隨時有可能再起殺意」的前提和她共處並做適當預防措施,發生之後悲劇的可能性就能降低。就好像如果你要飼養老虎或鱷魚,總是需要安全措施,否則被咬死也不能全然歸責於兇猛動物天性本身。

另一個延伸討論是我們對於「反社會人格」者應該採取的態度。和芙莉蓮中的惡魔一樣,他們缺乏同理和共情的能力,但大部分反社會人格者顯然也不會因此成為罪犯或者大企業的CEO,這除了是「缺乏同情心不菶於沒有道德觀」的例證,也可以說明現實中社會上本來就有機制處理「道德觀/道德感受不一定和多數人相同」的個體:那就是透過集體規訓和明確的獎懲機制,讓沒有同理和共情能力的人也不會自然而然地做出偏差行為。總之,芙莉蓮這樣到處發動種族滅絕的作法,在現實中找不到可以合理化的情境,這是必須再三強調的。


  1. 在倫理學中也有在道德敘述視為感性延伸的流派(emotivism),但這樣的流派也同意理性討論倫理學的必要性。即使在emotivism的框架下,也可以想像一個惡魔哲學家思考「當我殺害的個體明顯產生和我痛苦時相似的生理反應時,殺害他們是否道德的疑問」。這個惡魔哲學家對這個問題的答案,站在emotivism的看法,是反映出他的主觀偏好,但這個主觀偏好不會完全受制於他的同理/共情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