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來源：純素一月活動官網

記得是2022年夏天時，臉書和推特突然竄出大量關於跨性別者是否有權利進行性別認同自我識別的討論。在這個在歐美進步社群已經可說完全取得共識、毫無疑義的命題上，我身邊很多進步派好友卻發文警告萬萬不可，印象中當時甚至連女權捍衛者自居的知名KOL朱家安也曾表示不摘除特定器官的跨女不應有權換發身份證（誠心希望他現在已經改變立場）。往昔轉發大量針對同婚流言闢謠的友人開始散佈各種關於跨女「入侵」女廁、體壇的惡意謠言，看到時我感慨萬分；這也是我開始對台灣政治討論氛圍感到失望、決定慢慢淡出主流社群平台的契機。

跨性別權利這一題我覺得大概就像當年呂秀蓮反同爭議一樣，就是第N代女性主義無法接受第N+1代女性主義的議程這種代際鴻溝產生的現象。反同女權執著於異性戀秩序，排跨女權則執著於性別本質主義，所以鬥倒了惡龍後，反而自己成為了惡龍。樂觀一點來看，每個當代的保守派立場，都是三十年前的進步派（悲觀一點來看，每個進步派的立場三十年後都會是保守派的立場）。台灣的性別圈可能還需要十到二十年才能確立「排跨言論屬於仇恨意識形態、不屬於女性主義」的共識。不過畢竟台灣的進步派理論很多還是吸收歐美論述為主，現在歐美性別運動主流中，跨性別權利就是和保守派鬥爭中重要的爭執焦點，台灣女性主義者多數立場在大量吸收西方論述的過程中，接下來會有很大的翻轉可能性。

相較之下，我對於素食主義能否擴散進台灣的環境運動和廢死運動圈中，態度比較保留。當然現在歐美有些氣候行動網絡已經將素食主義視為政治性宣示而奉為重要的組織行動綱領，但這些社會中肉食主義仍是不被質疑的常態，肉食主義環境運動者也大有人在。重點是比方說跨性別權利等等目前歐美進步派和保守派主要的鬥爭議題裡，利害相關人的主體性以及基本人權是不被質疑的，問題只在哪些事項屬於他們的基本人權—保守派的戰略是透過過度陷縮弱勢族群基本權利的適用範圍，達到實質上讓他們沒有基本人權的狀態。

素食主義是截然不同的課題。可以說，不管左派右派、台灣人中國人美國人歐洲人，全世界所有人類的共通點都是相較於非人動物，處在絕對性的宰制地位中。這樣不平衡的權力關係自古以來便存在，可以說是人類社會最原初的不正義。因為實在太古老，最後連被害者是否具有基本權利都成為重大爭執焦點。如此一來，反而是環境、健康等等額外的因素，能讓人有機會不帶偏見地接觸到素食主義（我自己就是先支持素食主義中的環境理由，後來才慢慢同意以動物內生價值出發的倫理學理由）。從效益主義的觀點來說，環境運動網絡開始推行的減肉、蔬食，大方向肯定的對的，只是仍然沒有破除最關鍵的我執（人類中心主義）。

不管如何，還是標題那句話：跨性別權利和素食主義，是台灣進步派接下來無可迴避的驗真課題。這兩題是黑白分明的選擇，也是對於追求社會正義的人是否具備道德一致性的最佳試金石。